一位女探险家的自然诗篇稀世之珍消失的动

文章摘自《稀世之珍》

作者:戴安娜?阿克曼

翻译:唐嘉慧

“戴安娜·阿克曼是一位诗人出身,却以动物生态报告文学奠立文坛地位的美国女作家。……别人写报告文学,是用脑、用观察分析能力、用理智去写,站得远远的;她却是用心灵、用感官、用情欲去写,永远置身于对象当中——因为自始至终,她首先是个文学家。

阿克曼在《稀世之珍》这本书里,虽然所报道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所剩无几、就快消失的珍奇美物——三种濒危动物(和尚海豹、短尾信天翁、金狮狨),两处濒危栖地(亚马逊热带雨林、佛罗里达硬叶灌丛带)及一种濒危“现象”(大桦斑蝶的度冬迁徙),她的语气却一点都不悲观,心情一点都不沉重,反而带着一种昂扬、无法按捺的喜悦——因为那是她举办的私人庆典,她讴歌、她彩绘、她手舞足蹈,只为赞美这些稀世之珍的宝贵。”——摘自《稀世之宝》译者序

《稀世之珍:消失的动物,永恒的世界》

中信出版社年5月

在地球高纬度的地方,北美洲东缘,夹两脉冰河穿凿之山岳,倚一面人类踏双刃平衡、快速滑行的湖,灰色苍穹在上,冰雹覆罩如一层薄薄鸡皮疙瘩的地面在下——12月寤寐间沉重的鼻息,仿佛配偶的微鼾般熟稔——郡机场附近,钢质乳齿象徐徐降落,加拿大雁鹅却呈楔形狂嘶鸣,白尾鹿轻啮的郊区森林中,钥匙形状的死巷环尾,一幢窗儿餐风饮露的简朴白屋后,我找到了属于自己地址的那一小部分:那称作冬季的星球与心灵的微倾。

即便严寒,我的后院仍热闹非凡。两棵苹果树上,木乃伊似的果实如锈钟般兀自悬挂,我虽听不见也嗅不到,却明白对鹿而言,它们的芳香正如钟声远播。书房窗外的日本枫树,叶已殆半落尽,唯剩寥寥数片,了无生气,黯棕而扭曲,瘦伶伶不断打旋儿颤抖着。佝偻的美国紫荆上,风干的豆荚仿佛小葫芦般在风中喀喇喀喇响。紫荆和枫树交错的槎丫成了朱雀、无冠山雀与松鼠的公路,它们偶尔会在冰封的枝干上滑一跤,或在劲风下踉跄,但早已习惯窗棂后安全距离外的我。借着凝视它们,我便能判断出风向与风力。为了取暖,它们面风而立,让风顺毛吹来。今天,朱雀羽毛膨松如一个个棉花糖,且全面朝东方。

我极少亲眼看见田鼠与地鼠,却常瞧见它们在雪地里钻地道。偶尔兔子或土拨鼠会建巢。五只绒球般蜷缩在屋北那棵半死枫树树干里的浣熊,一整个夏天在我的草坪上磨出一道小径、翻捡垃圾桶、在屋顶上溜滑梯。我知道它们的窝在哪儿—一百英尺外一段被掏空的圆木内,因为在某个气喘吁吁的燥热夏日里,它们全家缓缓爬出窝外,挂在树枝上纳凉。几条横纹蛇往何处避冬我不确定,接连好几年春天,我发现它们在屋内苏醒,或许早已在墙里或靠近火炉处寻得温暖的避难所。三只棕蝠在檐下冬眠。西洋茄般巨大的乌鸦压得树身哈腰弓背。别的鸟儿也来鸟食台前索食,在雪地上留下象形文字般的足印。我怀念和暖日子里在天地间合力张起一片震颤与彩色织锦的青蛙、昆虫、蜘蛛与蝴蝶;我怀念那漂浮着颜色与味道沁人感官的花朵。然而即使在冬季,仍有许多生物在这小小的世界一隅划地为家。

我从书桌旁的书架上抽出心爱的书:《地球家园》(ThHomPlant),一册自太空拍摄地球、令人屏息的照片集。我翻到那张上空飘着几缕云丝、分外美丽的印度洋照片:地球最蓝、最晶莹的一瞥。孕育我们的海洋哺养浩荡的生物群,包括地球上绝大多数生命赖以为生、食物链最底层的浮游植物。我们怎能听任如海洋这般的巨物死亡?然而,五大湖濒死,地中海亦在忍受临终前的苦痛;人类将大量污染物倾入海洋,有些鲸鱼体内含有剧毒,尽管活着,在技术上却只能称之为“有毒废料”。

慢慢翻阅《地球家园》,目光停驻一张地球飘浮在一片黑丝绒般太空中的照片,非洲与欧洲在涡漩状白云下隐隐若现,但主要颜色仍为蓝色,整个阿波罗号的探险任务便由这一张照片娓娓道尽——浩瀚太乙之间,地球何乎其微,而它的环境又何其脆弱。从太空中看地球,它没有国界,没有军事特区,不见任何藩篱:你可以看到某大洲上空盘卷的风暴,足以影响半个地球外的谷物收成。整个星球的大气层——我们呼吸的空气、飞翔的天际,甚至臭氧层——仅薄薄一圈。这张照片动人心魄地提醒我们地球是单一的有机体。对我而言,这本书仿佛视觉的记忆匣,锁着我对自然的感受。总有一天,我们会问,“我这一辈子在朝哪一种结局活着?”若能回答这个问题,便表示你拥有极大的自由。海上晨曦纯然的美能引诱眠者下床;我认为自己的工作一部分便为了让它发生。眠者如我,迟早必须起身轮番晨眺,为这个星球,也为丰富自己的生命。从非洲纳米比亚沙漠到峭壁千仞的喜马拉雅山,神奇的生物在地球上漫游的历史远比人类久长,这些生物不仅值得我们尊敬,更能教导我们认识自我。

有些荒野我亲身稔悉其沙、兰、无羽的苍蝇,及土地上的人民,因此每张照片便宛如一册相簿、一份复写纸、一场游数不清行。这是东京南方的小岛“鸟屿”(Torishima),短尾信天翁的最后据点;那是法属军舰鸟列屿(FrnchFrigatShoals),夏威夷和尚海豹的最后避难地;这是南极大陆,大群动物的家。凝睇夏威夷群岛的照片—亮蓝海洋中的几点墨斑—我忆起泅泳时笼罩上方的座头鲸歌声。座头鲸的世代文明里没有城市,是浪游的文化。它们居住在宛如广寒蓝穴的大洋里,口述传统,彼此教唱歌曲,弃旧调,谱新韵。人类录下的鲸曲只能追溯至年,经过40多年,仍未听见它们重唱50年代的老歌,试想古来多少咏叹调、歌谣与圣歌,充塞在大蓝之间,然后沉寂,再不复听闻。今天我们能够走访少数几个石器时代的遗族,在营火前聆听他们驰骋想象、寻幽探奇的故事,却永远不复得知穴居人类所有已然湮灭的故事;之于座头鲸,亦然。我在扉页间流连,飨宴各个令人目眩神迷的广袤栖地。无论如何偏远、干燥、炎热、高盐度或少阳光,处处孳息生命。非洲的照片令我想起永远被囚禁在过去的庞然巨兽;现在所有令我们联想起非洲的大型动物,如大象、长颈鹿、河马、鸵鸟等,不过是一度昌荣的巨兽的星火余烬。河马亲戚之一,巨犀(Indricothrium),肩宽20英尺,食树梢之叶;人若傍立,不及膝。那时有比大象更巨大的长毛象、熊般大小的海狸、叉角巨如篱架的超级麋、塔般高的马、车般广的野牛;当然还有尼安德特人,我们粗壮魁梧的亲戚。是否因他们在人种上和我们有差异,便在竞争下被赶尽杀绝?尼安德特人住在欧洲,行葬礼与其他宗教仪式,存活7万年。接着现代人挟洞穴壁画与狡黠头脑出现,尼安德特人旋踵消失。我掠过婆罗洲、巴西与新几内亚的照片,遥想雨林的能量泉源如何促成新的生命形态;我们的基因安全网便是由雨林的生物多样性织成的。

我把书搁在身旁的一池阳光里。生命在地球上于不同时间接受甄试,现阶段约有万不同物种共同拥有这个星球,乍听之下仿佛象征丰饶、哺乳宙斯的羊角,然而过往的物种却是这个数目的10倍,有些科学家的估计更接近亿。因为人类历史短,记录有限,加上集体记忆差,有人便认定犀牛与大象是永恒的,我们也是永恒的。殷实地缓缓前行的演化,单单以其徐缓,便可保护我们,不是吗?本着“既然没坏,何必修理”的逻辑,我们对时间的徐徐渐进遂笃信不移。但地球上99%的物种都已灭绝,包括我们的近亲。只因为我们演化出渴望秩序的头脑,并不表示自然便充满秩序。演化是头睡狮,我们可能会惊醒它,它也可能兀自醒转;无论如何,动乱在所难免。

灭绝(xtinct)这个英文词源于拉丁文的熄(stingur),是熄火的动词。我们居住在一个乐于见火的星球上,火既能消耗、亦能加热;我们又迷恋自身体内有火的观念。这可不是随工业时代发电机与熔炉衍生出来的隐喻,古人老早书云肉身内的火。当我们说某物种灭绝时,在文意上便指每个细胞内的火焰都被熄灭了。现代英文里“xtinct”不仅可作动词,也作形容词与“b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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