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德华·托马斯诗选
□周伟驰佚名等译
◎间隔
野白天走了:
来了更野的夜
为短暂的黄昏开道。
那里被浸透的路
爬行又迷路
在高高山毛榉林里
他天天照耀。
山毛榉树休息
一个暴风雨的休息,
深深地呼吸着
西方吹来的风。
树林间沉沉,
充满了雾气。
上面云朵打着包
打破了,射出金光一道。
但是伐木工的帆布床
吊在常青藤盖的树上
无论柔光还是轻风
都不能把它唤醒。
它高高地吸着烟
一动也不动:
它软软地弓起
在风暴的翅膀下。
它可不在乎
光明或阴暗:
它呆在那儿,
而我将闲逛,
死了,遗忘
多树的山冈,
闪光潮湿
这咆哮的平安
◎鸟巢
夏天的巢在秋风里没有遮蔽,
一些撕坏了,一些搬走了,全都暗黑,
每一个都看到了它们,或高或低在树上,
或篱上,或单个的树丛里,
悬挂着像一个标志。
既然不需要眼睛来观看它们
我忍不住感到一点耻辱
感到即使在眼睛的层次,也失去了最珍贵的,
直到树叶被吹走,再看也没戏。
成了一阵轻痛。现在才知道,
有些鸟巢仍旧在他们的位置,我喜欢看它们
从家里,或者从远远的路上。孩子们不知道,
许是松鸭和松鼠干过的事。
我最喜欢冬天的鸟巢深藏
有树叶和浆果落入其中;
一度有睡鼠在那儿的榛子上进餐,
而青草和牛筋草籽找到了土并且生长。
◎另一位
林子到头了。我高兴
触到光,听到蜜蜂
嗡嗡飞,闻到干草味
和清甜的薄荷味,因为我走到了
林子的一个终点,还因为
这里有路也有客栈,这些
林子里可没有。不过就是在这儿
他们问我,昨天
是不是走了这条路?“不是你?怪了。”
“那是谁呢?在这儿睡?”我感到害怕。
我打听他的路,在他们
确认我就是我以前,把黑暗的林子
拖在身后,还有茶隼和啄木鸟,
阳光里的客栈,第一次
在那儿尝到阳光时的喜悦之情。
我走得快,指望着
赶过那一位。至于被抓住了
怎么办,却没有想。我急于
证明我们的相像,并且如果是真的,
看个仔细,直到我认出我自己。
那晚我把客栈找了个遍
在山墙环绕的灰色大街边的,
庭院宽广的和郊区的,走着
盼望着,一路疲惫,
却落了空。
他不在那儿。到那天为止
没有什么告诉我
曾有一个像我的走过那些门,
只有一次例外。那次我没有害怕:“你再
想一想”——但怕摸不断的海岸
做朋友也好过那些迟钝无礼的家伙。
许多许多个这样的日子
盯着不可见移动的目标
什么也没有找到,除了
治一切欲望的疗药。这些还不够;
它们播下一个新的欲望,一个吻
失控的欲望的自我,
欲望的欲望。不过呢
生命仍在我灵魂里逗留着。
一个晚上在避开湿地时
我当真忘记了我可以忘记。
一个顾客跟着是老板娘
盯着我。带着一种微笑
尴尬地犹豫着:
他们的沉默给了我计谋的时间。
我问,是不是曾有一个人
长得像我。显然这个诡计
成了功。因为他们把一切都倒出来了。
那等于什么也没有说。我能想起来的
只是离这家客栈不到一哩,
大致说来他长得像我。
他讨他们的好,我却很少。
我比以前更渴望
找出他来并坦诚相告,
烦他,也让他烦我。
我不能等,孩子们会猜测
我有一个意图,额外的东西
会使回答显得轻率。
一个姑娘家的警告我受了伤害
太愤怒了以致不能
向那一位问好,假如我们碰巧遇上。
于是我就在孤独中寻找。
风与夜晚一起落下来;路
静静地躺着就像蛮荒
黑暗、赤裸的耕地在山丘上。
那儿大地和天空之间
似曾有深仇大恨,一个强有力者
消弭了这恨;卷叶的暗的林,
一间暗的房子,暗的不可能的
云塔,一颗星,一盏灯,一缕平安
继续着一场长久的租约:
一切都是大地的,或一切都是天空的;
两者之间没有什么
差别。一只狗在一个隐蔽的山冈吠叫;
一只沼泽鸟在看不见的高处鸣啭;
最后是醒来的乌鸦的叫声
止息在锋利的寂静上面。
最末的光充满了一个狭窄的河湾
在云丛之间。我平静地站着,
带着一抹庄严而从容的欢笑,
地上的一个老住户。
一旦我把这样的时辰叫做
忧郁,如果它
不是幸福和力量
像流放者再次回来,
不是软弱者放弃他们的凉亭,
微笑并欢欣,远离众人,
这样的时辰就是永恒。
那我的寻找就是幸福的
尽管我所找到的,不如说,
我正在寻找的,我猜不到。
那时辰是短暂的:再一次地在客栈
在路上寻找我的人
直到有一次在酒吧的嘈杂中
他大声地问我,开始
说话,仿佛这是一桩罪过,
就是我如何地想、如何地做梦,如何地
跟着他跑,日复一日:
为此他生活得就像
一个禁令下的人:我还能说什么?
什么也没说。我悄悄地走了。
现在我可不敢跟得
太紧。努力保持在视线以内,
担心他皱眉,他笑起来更糟。
我从林子里沐浴光线;
我看到雨燕从客栈门边
椽子射出来:在我发现之前
我等着,听着鸟喘气
像鸭子那样啄着:我等着他飞。
他走:我跟随:不放过
除非他停止。然后我也会停止
年
◎雪
在白惨惨中,
在雪的大寂静里,
一个孩子在叹息
痛苦地说:“哦,
他们在那里杀了一只鸟,把她的脖子拧断,
绒毛纷纷从她的胸脯飘落!”
而它仍旧在朦胧的光亮里飘落
落在为雪鸟儿哭喊的孩子身上。
◎艾德尔斯特洛普
是的,我记得艾德尔斯特洛普——
这个地名,因为一个下午
炎热中快速列车竟停在了那儿。
不寻常地。是在六月下旬。
蒸汽嘶嘶响。有人清着喉咙。
没有一个人去也没有一个人来
空空的月台。我看到的
就是艾德尔斯特洛普——只有名字
和柳树、柳叶菜,和草,
以及锈线菊和圆锥形的干草堆,
比起天空中悠远的碎片云
一点也不少静谧和孤寂的美。
在那刻一只乌鸦唱了起来
就在近旁,而围绕着它,越来越像雾,
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地,是所有鸟
来自牛津和格洛斯特郡。
◎越山
常常地,常常地回到我
心间,那一天,我越过山脊地平线
去往一个新的乡村,路径我得找
在一度是篱栅的半拉缝隙间,
深红的云层奔跑掠过
那时和以后都似无穷无尽的
丰收夜,还有客栈,在那里一切都是善,
一切都是陌生人。我不知道我的损失
直到十二月的某一天,突然地
我倚在铲子上,看到了它,
尽管远远地超出了天际线。整年整年地
几乎变成了一个习惯,我都要
倚着看它,想做同样的事
做它个一夜两天。回忆
总是徒然:不息的小溪再也不会
转回来爬过瀑布
来到那静静歇着的湖里,隐蔽处波澜不惊,
就像在山的急流和石块之头颅下,
在颈骨的空腔之中。
◎美
它意味着什么?疲倦,愤怒,安逸时的疾病,
现在活着的男人、女人或孩子
没有能取悦我的。不过当我坐着撰写一个墓志铭
我几乎感发笑——
“这里躺着的是没有一个人爱
也不任何人的人爱。”跟着在一刹那
兴致就蔫了。不过,虽然我像一条秋夜的
河流,看起来从没有太阳照耀或温暖它,却
有错综的风将其表面剪成一条纵线,
这颗心,我的某些片段,甚至现在就快乐地
穿过窗子飘向一棵树
接着向下游荡到了雾气笼罩光线朦胧、静谧的谷里,
不是像一只田凫回来
为它失去的事物而哀鸣,而是像一只鸽子
坚定地去倾向它的家和爱。
在那里我得到了我的休息,透过薄暮的空气
飞翔着仍然活在我心中的东西。美,就在那里。
◎猫头鹰
我往山下走去,饿,但没有饿坏;
冷,却仍有热量在体内抵御
北风;累,却使得休息
成了屋檐底下最甘甜的东西。
后来在小馆里得到食品,火和休息,
才认识到我多么饿冷和累。
整个的夜都被关在了门外,除了
一只猫头鹰的叫声,最为凄恻的叫声
颤出老远,到山上都听得清,
没有欢快的调子,也不能令人欣喜,
却明白地告诉我:那夜,当我走进来,
是什么东西我逃开了,别人却没有逃开。
我的食物里加上了盐,而我的休息,
也有鸟儿的声音给它加上了盐,并使它清醒:
它说着话为一切躺在星光下的人,
士兵和穷人——那不能够高兴的人们。
◎绞刑架
曾有一只黄鼠狼生活在太阳下
和他的全家,
有一天一个看守用枪把它射杀
把它在一棵树上悬挂,
从此它摇晃在风里雨里,
雪里日头下,
没有快乐,没有痛,
在死去橡树的树干下。
曾有一只乌鸦不爱睡眠,
跑到外面去偷去杀
搞得很晚;这个看守
也把它变成一个标本,
悬挂拍打在风里雨里,
雪里日头下。
他再也不能犯罪了
在死去橡树的枝干下。
还曾有一只喜鹊,
有一张长舌,一条长尾巴;
能说又能做——
但那又管何用?
他也扑腾在风里雨里
旁边是黄鼠狼和乌鸦,
没有快乐,没有痛,
在死去橡树的枝干下。
好些其他动物
鸟儿,皮肤,骨头和羽毛,
都被从生命的盛宴里请走
到了那儿被悬挂,
摇着享受无止尽的闲暇
雪里日头下,
没有快乐,没有痛,
在死去橡树的枝干下。
年
◎自由
最末的光线已经从世上泯灭,除了
这月光躺在草上好像霜
在高高榆树的阴影之上。
仿佛一切别的都已睡了
许多个年代,难以忘怀却失去了——
曾经有过的人,消失了的事物,很久以前,
我都曾一一怀想;但只有月亮和我
还活着并在这儿懒散地站在
一个葬着一切的坟墓上。月亮和我
两个都可以自由地梦想
若是我们可以自由地做
渴望了许久的事情,我们会怎么做。
没有谁的自由少于
那什么也不做,也无别事可做的人,
他只对不在他心上的东西是自由的,
而什么都不在他心上。
这一刻我在更智慧的他人当中度过
忘记了想自己是不是自由的,
若是每一刻都像这样子,
在我面前堆积起来,不被仍在身后,
并且我能随身把它们带走,
我就会变得富有;若是我有能力
勾销每一刻并且不再
后悔,我酒会因这么贫穷而富有。
然而我仍旧半爱着痛苦,
半爱着不完美,半爱着眼泪和欢笑,
半爱着终有一散的事物,半爱着生命和土地,
以及这把我留在门后黑暗里的月亮。
年
◎七月
移动的只有云,在如镜的湖面
它们的分身,以及我的船影。
我听任船儿自己走,偶尔
举浆打破这昏沉沉的闷热,和飘荡的孤寂
好弄清我看见的是鸟还是灰尘,
岸边的树林是不是还清醒。
好久了,自从黎明破晓——伸展——升高
低沉,——我见到冷冷的芦苇斜倚
在倒映天空里更冷的影子上:
那里没有什么值得长久地思想;
远方树叶里,斑尾鸽所说的一切。
静静地溢满了我的心房。
(以上周伟驰译)
◎白杨树
整日整夜,除了冬天,一切的天气里,
在客栈、铁匠铺,还有商店之上,
白杨树都在十字路口倾谈着
雨,直到最后的叶子从树顶飘落。
从铁匠铺如洞的屋里传来
锤子、马蹄铁和铁毡的当当声;从客栈传来
叮叮、嗡嗡、哞哞,以及即兴的歌唱声……
这些声音在这五十年里一直不停。
白杨树的悄语并未被淹没,
在无光的窗格和无足迹的道路上方,
空洞如同天空,尽管别的声音
从未止息,却仍将它们的幽灵唤出了居室,
一个寂静的铁匠铺,一个寂静的客栈,总是
在无遮拦的月光或毛绒绒的阴暗中,
在暴风雨或夜莺啭鸣的夜里,
把十字路口变成幽魂场。
若是附近没有屋子,情况也会一样。
凌驾于一切的天气、人、时代之上,
白杨树必会竦着它们的叶子,人或会听到
却无须注意听,正如对我的韵脚。
当它们和我有了叶子,不管是什么风在吹,
我们也不能异于一棵白杨树的样子
无止息,无缘由地悲伤着,
要不就是有人这么想,他喜欢一棵不同的树。
◎路标
暗海微闪寒光。白日隐藏了,
骨架草和蓬乱却从不枯干的
长草凝了霜,白色长留
在指路牌近旁的那个山头;
“旅人的快乐”吐出的轻烟
被吹过山楂果和榛树丛上方。
我认读指路牌。该往哪里走?
一个声音说:你二十岁的时候
可不会这么糊涂。另一个声音
婉言相嘲:那时你但愿自己没出生。
一片金色的叶子从一棵榛树
顶枝上失落,第一个声音告诉
另一个说真想知道六十岁老了
来这路标旁的情形。“你会看到的,”
他笑着说——我也只好跟着笑——
“你会看到的;在那之前或之后,
不管发生什么,都是这遭遇。
给你满满一口免费的黄土
医治所有的遗憾和愿望;
如果说那天堂中有什么缺陷
那就是可以随心许愿,而你的心愿
可能是在这里或别处同我交谈,
不在意世上是什么样的天气,
或是在生命中的哪个年纪,——
看那是怎样的白天或夜晚,
看太阳和寒霜、陆地和海洋,
看春、夏、秋、冬,——
同上至国王、下至可怜虫
的任何一个人同在野外伫足,
纳闷着该往哪里去啊哪里去?”
◎解冻
在它们的巢窠上沉思的嘈嘈群鸦
下瞰陆地上斑斑的冰雪半已融化,
从榆树梢看见草地花儿般细弱的、
我们在下面看不见的冬天快过了。
◎悼亡诗(一九一五年复活节)
黄昏树林里花朵落了厚厚一层
在这复活节之时让人想起那些
远离家园的人本来可以同亲人
一起采花却再不能将它们采撷。
◎五十捆柴
它们竖在那里,一头着地,五十捆柴
曾经是榛树和梣树的矮株,长在
珍妮?品克斯的杂树林里。现在它们
紧拢在篱边,成了灌木丛,只有幻想
才能随同老鼠和鹪鹩钻过。明年春天
会有一只乌鸫或知更鸟来这里营巢,
习惯了以后,以为它们会留在那里
成为一只鸟永恒的什么东西:
这个春天晚了;雨燕已经来了。
将它们搬来的那天天气很热:
它们再不用暖和我更好,虽则它们
必须烧几个冬天的火。等它们用完
战争该已结束,也许很多别的东西
也已经完结,对于这些我并不比
知更鸟和鹪鹩能预见或掌握更多。
◎樱桃树
繁花压枝的樱桃树花瓣儿纷纷
飘零在过路人都已故去的古径,
撒落在草地仿佛庆祝燕尔新婚,
在这没人结婚的五月初的黎明。
◎一位绅士
“他抢了两家俱乐部。索尔兹伯里的法官
判得再怎么重也重不过他无疑应当
得到的惩罚。这恶棍!看看他的照片!
勾引妇女的家伙!他这种人即便
处绞刑也便宜了他。”这样说的陌生人
罪行没被人发现,或者是还没做尽。
但在客栈里吉卜赛妇女打开了话匣子:
“我说吧,他这样的人我称他为绅士。
他同卡丽要好,卡丽当时生小孩
他给垫上半个克朗,那么爽快。
他就是这样,垫上一整个克朗银币
还更像他哩。我从没见过他小气。
嗬哟!他多好的一位绅士呀。嗬哟!
上次我们见到他,他说如果乔和我
到了附近一定要上他那儿去作客。
他双手把我们家阿摩司整个抱着
仿佛当他是自己的儿子。上帝保佑他
免受刑罚吧,再好的人可没有啦。”
◎雨
雨,午夜的雨,就是这狂暴的雨
淋着这凄凉小屋,孤独,还有我
再度让我记起我将会死去
既听不见雨声也不能感谢雨
自从我降生到这孤独中以来
一次又一次把我洗得更洁净。
有雨淋身的死者是有福的:
但此刻我祈祷我曾经爱过的人
没有一个垂死在今夜或醒躺着
孑然一身,聆听着这雨声,
无论是怀着痛苦还是同情,
在生者和死者之间无依无靠,
就像残败的芦苇间的一汪寒水,
无数残败的芦苇都寂静僵直,
就像我,心中的爱都被这暴雨
所消解,只剩下对死亡的爱:
如果说这是爱完美的、暴风雨
告诉我说不会令人失望的东西。
◎字句
从我们这些
捣弄诗韵的人中间,
你有时
可会挑拣——
就像风儿
利用墙上的缝隙
或者排水沟
让快乐和痛苦
簌簌吹过一样——
挑拣我,
英文字句?
我认识你:
你像梦一样轻,
像栎木一样硬,
贵重如黄金,
如罂粟和玉米,
一件旧斗篷:
像我们的鸟儿
一样悦耳,
像密刺蔷薇
在炎热的
盛夏:
像已死或未生的
物种一样陌生:
陌生和甜美
不分上下,
却又让人
觉得眼熟,
就像一个人熟悉的
最可爱的容颜,
就像失去的家园一样:
但尽管远老于
最古老的红豆杉——
古老一如我们的山峦——
一次又一次
旧物新用:
像我们雨后的溪流
一样年轻:
像你已证明
我们热爱的土地
一样可亲。
使我满足于
某种甜蜜
来自威尔士,
那里的夜莺
没有翅膀,——
来自威尔特郡和肯特郡
和赫里福德郡
和那里的村庄,——
来自那些名字,同样
也来自那里的东西。
让我偶尔同你
跳一跳舞,
或攀登
或满怀喜悦地
站稳韵脚,
既稳妥又自如,
就像诗人们那样。
◎黑森林
森林黑暗而幽深,头顶的星星
在天空好像光明的种籽
徒然高悬,虽则是它们的播种
繁殖出更加光明的东西。
庞杂的庶类永远在森林周围
来来往往,也不进去;
对于森林里存在的其他庶类
从来不曾有哪个目睹。
林间毛地黄开着紫花,滨菊花
在林外开的金花带白色,
里头和外头的采花者都无法
相问候,无论白天黑夜。
◎他们会做什么?
我走后他们会做什么?看得出
他们没有我也无妨,就像雨
没有花花草草也无妨,这些
得益于它,没有它必将死亡。
我只见过他们走过喧闹的大街;
对于他们我不算什么。我四望
见他们消失,对我毫不留神。
可假如我在他们心目中像他们
在我心目中一样珍贵无价?
我几乎产生那花冠里仅有的
雨水渴望来一次干旱的想法,
这时有人回转身,轻声笑了。
◎好夜晚
丘陵上空云雀的鸣叫已远在身后;
我再也听不见郊区的那些夜莺;
城里花园中画眉和乌鸫的歌喉
唱也徒然:人畜和机器众声嚣腾。
但是不熟悉的街道里儿童的喊声
以一种熟悉的傍晚回声在回荡,
甜美如夜莺或云雀的啭鸣,完成
陌生的欢迎魔法,我仿佛国王
置身于成人、牲畜、机器、禽鸟、儿童
和回声中活、回声中死的幽灵之间。
这城市无友却友好;无家,我也不迷茫;
尽管这些家门无一认识,所见皆生脸。
也许过了明天以后,我再也见不到
这些朴素的街道,这些教堂亮灯的窗,
其间的男人、女人和儿童亦已杳渺:
然而这是“众友之夜”,旅人的好夜晚。
(以上佚名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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