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篇算不上严谨的讲座,算是一个分享吧。
距巴黎30分钟车程的地方有座远离喧嚣的法国小镇——奥维尔。
奥维尔小镇宁静而美丽,充满了法式的浪漫色彩,瓦兹河静静地流淌,清澈的河水闪着迷人的波光。从19世纪开始,这里便是法国画家们经常光顾的写生之所。
如今这座小镇更是盛名在外,因为这里记录了一位传奇画家——梵高,生命中最后的时光。37岁的梵高在这里度过一生最后的70天。在奥维尔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创作了几十幅画作,多幅艺术史上的著名作品都创作于这个时期。
年5月,梵高从法国南部阿医院出院后被弟弟提奥送到了奥维尔,提奥为他联系了加歇医生来照看他的病情。
加歇医生是在巴黎开诊所、家住在奥维尔的精神科医生,同时他也是个绘画票友。他跟当时巴黎的艺术圈接触广泛,结交了许多著名的艺术家朋友,那时很多大画家都光顾过他的家。且加歇医生收藏了很多印象派画家的作品。
加歇医生对梵高有天然的好感,他很欣赏梵高的才华。虽然梵高当时还未出名,但是加歇看得到他作品中蕴含的能量。他鼓励梵高继续画画,他相信作画可以对他的疾病有所帮助。
梵高有一张在阿尔勒创作的自画像很是让加歇医生着迷,他热情的赞美梵高的作品。但梵高并没有将这张画送给加歇,他按照这种风格为加歇医生画过两张半身像。
下面这张就是著名的《加歇医生像》,作于年6月
梵高在给提奥的信中提到过这张作品:“……他在几年前不幸丧妻,但他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医生,他的职业和信仰激励着他。我们已经成为好朋友……我正在为他画像,他头戴一顶白帽,色彩极淡、极亮,手呈肉色,身穿蓝色大衣,背景呈钴蓝色,他的身体倚靠着一张橘红桌子……”。
加歇医生倾斜的身体角度贯穿了画面的对角线。画面蓝色背景和橙红的强补色显得格外强烈。可以注意到的是加歇先生医生面露忧郁,表情的气氛显得有些苦闷和无奈之感。据资料显示加歇医生也是一个情绪化的医生。他乐衷于跟梵高讨论绘画,时而情绪高涨,时而自言自语……
加歇医生手中拿着的植物是毛地黄,可以作为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,有助缓解躁郁的情绪。加歇固执的迷恋这种植物入药,可是这种植物对梵高精神疾病的治疗效果并不是很理想。
事实上梵高跟加歇医生的相处并不是很顺畅。他跟加歇医生相处的第一个月就跟他闹翻了,两个情绪化的人吵吵闹闹、分分合合。在写给弟弟提奥的信中,梵高曾抱怨说:“这回弟弟实在是找错了人,这位负责帮他医治精神病的加歇医生脑子有病,比他还疯!这就像“瞎子给瞎子领路,两个人都会掉到沟里去”。
现在我们回来讲这张画,单从这张画的创作状态来讲。梵高画的用色十分大胆,笔触豪迈、一气呵成且毫不拘谨。可以看到画布中未涂到的部分画布裸露出来。以梵高的性格是不会去填补这部分飞白的底布,画到尽兴就不拘小节。
梵高对自己这张作品很是得意。画这张作品时,他写了一段话:“人们也许会长久的凝视它,甚至年后,带着渴念追忆它”。还真让梵高说中了,年后的年5月,这张作品在纽约被拍出了万美金的艺术品第一高价,并保持了拍卖纪录许多年。
这是第二张加歇医生肖像,这张作品中梵高在桌面上加入了两本书,毛地黄也被放入一个玻璃杯中。这幅画的背景中用了很多短线。增加了画面的节律和丰富度。
关于梵高和加歇医生关系的紧张,有种说法是说梵高爱上了加歇医生的女儿,加歇医生看在眼里。加歇虽然特喜欢梵高的绘画作品,但却不想让他接近自己的女儿。这种说法并没有被证实,权当是个八卦吧。
梵高在他的画作里描绘过加歇医生的女儿。
《花园里的玛格丽特·切加特》年现存于荷兰梵高博物馆
这幅画中的女子就是加歇医生的女儿玛格丽特·切加特。女子被画到了花园之中,梵高离玛格丽特有段距离,没有更多人物细节的描绘。从画面效果来看,此作画速度很快,画面整体比较凌乱潦草,甚至有点心猿意马。难道他真的对玛格丽特动心了?从画面里似乎能察觉他的不知所措,心思已在画外。
梵高是个憨人,可是内心却极度丰富和单纯,见到美丽的女人会面红耳赤。梵高一生在男女情爱中四处碰壁。此时的他对自己能拥有一个婚姻已全无信心。但他依然爱女人,依然会心动,可惜的是所有女人都不爱他。
加歇先生没有让梵高住在他家里,而是为他找了一个旅馆,每天六法郎。这个价格对于梵高而言显然太贵了。他自己找到一个叫拉乌餐馆的顶层旅馆。
在通往拉乌旅馆的路上,一座梵高的铜像静静的矗立在花园的空地上。
路面上vincent的金属标记,述说着这座小镇与梵高的紧密关系。
这是19世纪的拉乌旅馆。
这是现如今的样子。红色屋顶上带天窗的房间就是梵高居住的地方。拉乌旅馆如今已经成为了缅怀梵高的胜地。二层的商店里有许多梵高的纪念品出售。
旅馆三层的这间仅有7平米的阴暗房间,就是梵高当年的居所。房间小到放进一个单人床便再无多少空间了。而住在这里每天3.5法郎就可以解决食宿,
这是在现场拍的房间照片,实景的房间十分昏暗。
梵高来奥维尔是治疗他的精神疾病,但这样的居住环境肯定会加重他阴郁的情绪。
梵高内心孤独脆弱,他从南方回到巴黎探望弟弟提奥,他第一次见到提奥的小婴儿。抱起这个孩子时他百感交集。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累赘,特别是在提奥有孩子以后经济条件开始变差,亏欠感和患得患失的情绪时常影响到他。他在情绪波动时会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。
可他内心深处仍然对自己的艺术有所期待,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办一次自己的画展。他想要成功。爱情上的失意、友情的失落时常把他打的体无完肤。此刻能支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,似乎只剩下画画一件事了。
旅馆的拉乌太太对梵高还算照顾。
《艾德琳·拉乌》艾德琳是梵高年住在拉乌客栈时老板的女儿,当时她12岁。
梵高为她画过两幅肖像画。艾德琳这样描述梵高:“当你看到他天真的样子,你马上会忘掉他所缺乏的吸引力”。
像梵高这么古怪的家伙,如果不会画画,也许真的一无是处了。也许上天给了他才华,注定要带走一些其他的幸福。
年5月20日,在梵高入住奥维尔拉乌客栈的两天后,画了他在奥维尔的第一幅画《茅草屋》,现存于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美术馆。
我们可以感受到此时的梵高情绪还是很稳定,画面中有宁静愉悦的感觉。
我们来看几张梵高在奥维尔期间画的房子。
最后这一张没有完成。
梵高还画了《奥维尔的教堂》年6月
如今梵高当年作画的位置被标示出来。
看一下这张画
这是张梵高的名作,现存于巴黎奥赛美术馆。
他写给妹妹的信中说:"我画了村庄教堂的一幅大画,从整体的效果而言,建筑物是带有紫色跟深蓝色的天空相对。玻璃窗户涂上了深蓝色,屋顶则夹杂着蓝紫色与橘色。在教堂前的草地上开满了鲜花,同时还布满了被阳光照射着的粉红色(玫瑰色)的沙土。这和我在故乡纽南所画的古塔与古墓的习作相似,但不同的是这幅画所用的色彩,看起来更富于表现力、更为华丽。"
v字型的小路上梵高使用了短线有节律的排列,这跟他在巴黎受到点彩派绘画的影响有关。梵高没有使用色块打底。没有覆盖颜色的油画布暴露在画面中。不仔细观察反而不易察觉。亚麻布俨然成了画面色彩的一部分。
路上的老妇人用十分简略线条勾勒,寥寥几笔不做寒暄。整体看来十分协调,又增加了画面的趣味。天空的青蓝色深邃的让人入迷,梵高生存中的痛苦与快乐,为人所不解的抗争以及他对美的执着追求,全都融化在深蓝色的天空中了。他的语言单纯热烈、极富情感。
对比现实的教堂可以得见他其实观察的非常仔细、认真,该表现的部分都详尽的真实的记录了。
在奥维尔教堂旁有一座雕像,雕像的原型是巴比松画派的画家杜比尼,杜比尼就定居在奥维尔。巴比松画派是印象派之前第一个走出画室对景写生的法国风景画派,这个画派对景写生的理念深深的影响了印象派。
梵高画过三张《杜比尼的花园》。
第一张是年6月绘制的。整体画面画的很灰。
这幅是梵高画的第二张《杜比尼的花园》。和第一张和谐的灰色画面差异很大,画面里有强烈的暗色和纯度很高的补色对比。画面上有一只黑猫正小心翼翼的走着,画面的远处有一个老妇人,和一组红色的桌椅。画面整体的色调偏冷,点状和短线的笔触布满画面,可以看到对草地和树木的描绘里用了很多的绿色,红色花和红色的房子点缀在画面里。
我们看一下第三张。
小林英树在所著的《梵高的遗言》这本书中所说的《杜比尼花园》。他认为,这幅画就是梵高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张画。因为梵高在最后寄出的信中,提到的是那张画面中有黑猫的画,附上的也是黑猫那张的素描。后来,他再次临摹了这张画。
至于这幅画是否是梵高最后一张画作,目前仍有争议,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幅画作创作于7月,画面植物的颜色有点偏黄了。我恰巧在接近七月底的时候到过奥维尔,那个时段的麦田已经是金黄色。从后面两张作品里似乎能看到时间的变化。
这第三张花园,整体的画面偏暖,给人一种亲近温暖之感。画面里古怪小猫不见了被血红色点状色彩替代。这里有什么寓意么?这血红色像是点缀在草地上鲜红的花朵。小猫后面的草丛,变成了水一般的蓝色。小林英树的解释说这是梵高的眼泪,不知道梵高是否真的这么想过。
这幅画现在收藏在日本的广岛美术馆里。
梵高在一生画过几十幅麦田的画作。他欣赏质朴的农民、钟情于火热麦田的描绘。他也像农民一样在田野里辛勤耕耘,汗流浃背的作画。
他说“麦田吃掉了我好多颜料”。他用弟弟提奥给他买面包的钱,换成颜料,饥肠辘辘地站在画布前,把自己的“伙食费”一点点地堆在画面上,堆出无边无际的麦田。
《乌云密布下的麦田》梵高年7月现保存于阿姆斯特丹。
梵高在写给母亲的信中说:"我正埋头作一幅以像海那样广大的丘陵作背景,有黄色与绿色微妙色彩的麦田的画。这一切存在于青色、白色、粉红色、紫色等色调的微妙天空之下。我现在非常的安宁、肃静,可以说很适合作这幅画。”
这是梵高作品中十分优美的一张。这张画有诗歌般的色彩,此刻他心情大好。梵高是个诚实的画家,他的心情都会显现在画作里一览无遗。如果你是他的爱人,你一定会在旷野里为他此刻的安宁感动得流泪。
梵高是个麦田中的守望者。
这张画《坐在麦田前戴草帽的年轻女孩》梵高年画于奥维尔。
另一张麦田的画作。
《麦田群鸦》现存于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里。
这幅画的创作时间,大概在年7月初,在梵高写给弟媳乔安娜的信中提到过这幅画。这幅画曾多次出现电影里,常常被认为是梵高的死作。不过,目前还没有证据完全证实是死前最后的作品。在胡尔斯克博士的梵高年表中,有七幅画晚于该画,但多数史家都可以认可此画是他精神上的诀别之作。
这幅画中,蓝黑色的乌云翻卷在天空,一群乌鸦低掠着飞过麦田。大风卷起麦浪起伏不定,让人心神不宁,画面的气氛躁动不安。通往不同方向的三条路径没有尽头,路的尽头通向哪里?我想这时的梵高内心几近绝望,天空中黑色的乌鸦,犹如死神般缠绕着他。
这幅画运用了大量的短线条,画面回归了简单的基础原色。用深蓝色和黑色来表现天空,远处天空的乌鸦,给人不祥之感。天空的蓝色、麦田的黄色,田间的小路的赭红色与绿色,强烈的矛盾冲突扑面而来。大量短线条无秩序的交错,躁动、挣扎、不安的心境让人看到无尽的悲伤。
“我的生活,从根基上被破坏,我的脚只能颠跛着走。“这正说明当时他画下这幅悲惨的画的心境。"我担心,我是否变成你们沉重负担……那时候——回到这里再开始工作——画笔几乎从手中滑落下来……可是,从那时起我画了三张大的作品。画上的线条很生硬,失去了秩序,不但天地鸣动,所有凄切、悲哀、绝望,都似乎从地平线的那一端迎面扑过来……”。梵高在信中如此描绘他那时的身体状态和心境。
可以肯定的是这幅画是梵高的精神上极度悲伤和崩溃的产物,此时他已经进入到灵魂上生死的境地。他在完成这幅作品后,感到的只是疲倦和极度空虚。绝望吞噬了他,他真的生无可恋了。
梵高在写给弟弟的最后一封信中说道:“我以我的生命为赌注来绘画,为了它我已经失去了一半的理智。”
年7月27日梵高在奥维尔的麦田里用左轮手枪射向自己的胸口,他没有即刻死掉,坚持着走回到拉乌客栈五号房间。弟弟提奥从巴黎赶来,29日他在弟弟提奥的怀中沉沉逝去。一生都在支持梵高的弟弟提奥,由于过度悲痛和精神失常在年1月25日逝世,提奥同哥哥梵高一同葬在了小镇山顶的墓园里。
这是当时画麦田群鸦的位置。
梵高和弟弟提奥葬在奥维尔小镇的公共墓地的围墙边上,向日葵和常春藤日夜为伴。
金黄色灿烂的麦田,是梵高火一般的人生写照。梵高用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,却用温柔的方式对待这个世界!梵高在7月29日逝世。今天我们来一同纪念他。
今天的分享到此结束。